聽懂
文:蔡美輝
母親時而右手、時而左手，雙手交替提著棉被送我到村莊外的公車站，15分鐘的步程，雙腳偶爾踢到棉被，拖鞋掉了，踉蹌了一下。「換我拿吧！」他回說：「你的也不輕，我拿就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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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家排行第七，是父母的第六個女兒，上有長兄，下有2個弟弟；從小幫忙4農事之外，家裡分明是把自己當女兒教的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都有一顆野馬執劍天涯的心。
六歲幫鄰居妹妹剪頭髮，害小妹妹留了一年多的男生頭；唸了小學，會拿著掃把追趕欺負女同學的大男生；管理早自習秩序，意外打斷愛說話同學的手肘骨。唸國中時唇槍舌戰，力辯罵了一車山上同學的車掌小姐，隔天因此被訓導處召見，原以為大約要在訓導處外罰站示眾，沒想到主任只笑著說：「我只是想看看是那個勇敢的女生，沒事！」年輕時路見不平就要揭竿發聲的個性，不曉得讓母親煩了多少心，道了多少歉。
離開清水鄉下到臺中唸大學，母親用那年新收的棉花，打了一件十台斤的冬被，紅紅綠綠、大朵大朵牡丹、芍藥的遠東花布，有母親喜歡的喜氣。開學前2天，母親時而右手、時而左手，雙手交替提著棉被送我到村莊外的公車站，15分鐘的步程，雙腳偶爾踢到棉被，拖鞋掉了，踉蹌了一下。「換我拿吧！」他說：「你的也不輕，我拿就好。」二人聊著路旁農地上剛種的地瓜，冒出兩小片圓圓葉子的蘿蔔苗；母親期待能下一場雨，確保秋天的農作可以順利收成；我有一點離家的悵然，同時也對城市的生活有一些期待。
等公車時，二人反而無語，看著公車時間就要到了，母親只提醒「惡馬惡人騎，不要什麼都要強出頭！」嘴上雖然應好，但心中覺得是母親怕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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